三十七、密令(2)
刘凯峰刚刚走进梅机关的大门，迎面就碰见了吴胖子，只见他头戴礼帽，身穿黑色短襟外套，敞开的外套里面，穿着白色的粗布圆领衬衣，下穿灯笼裤，脚穿一双黑布鞋，肩上斜挎着一把王八盒子。
刚要带着两个人出门的他，看到刘凯峰进来后，立即摘下礼帽，点头哈腰地谄笑道：“哎哟，队长您来啦？”
“嗯，你们这是上哪？”
“哦，不是刚吃完午饭吗？没事出去溜达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可疑分子。”
“哦，记住了，我们梅机关可不是宪兵队和井上公馆，要抓就抓真正的抗日分子，别是个人就往这里逮，否则，机关长阁下就会骂我们是一群无用的饭桶。”
“队长您教训得对，内务长阁下也是这么教导我们的，您请放心好了，我吴胖子绝不会给您老人家丢脸的。”吴胖子今年快四十了，整整比刘凯峰大上了十多岁，长着一脸横肉的他，居然脸不改色心不跳地称刘凯峰为“老人家”，这马屁拍得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洪小姐怎么样了？”
“放心吧您呐，”吴胖子**地笑道：“咱吴胖子别的本事没有，只有您老人家眼眨俺就眉毛动，我已经把洪小姐伺候得好好的了，她吃不惯这里的饭菜，我就给她开小灶。总之您放心，我一定给您把洪小姐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刘凯峰瞟了他一眼：“她可是我们梅机关请进来的第一位重要客人，怠慢了她，将军阁下会不高兴的。”
吴胖子凑到刘凯峰的耳边：“将军阁下高兴不高兴不关我的事，只要您老人家高兴就行了，您老人家对洪小姐的心事，吴胖子还是懂的。”
刘凯峰觉得这个吴胖子很象是个官场的老油子，虽然一眼看上去就是个阳奉阴违的主，但说出来的话倒是蛮中听的：“过去你是干什么的？”
“嘿嘿，早年兄弟在码头扛活，后来在青帮听差，八.一三之前认识了内务长阁下，给皇军出了点小力。这不，皇军占领上海后，内务长阁下就给兄弟派了现在这个差事，以后还得倚仗您老人家多多提拔。”
吴胖子是个典型的地痞无赖加流氓，日寇进来后又充当了汉奸，别的本事也没有，就会见风使舵溜须拍马。
“好，只要你好好干，皇军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是呐，吴胖子在此，先行谢过您老人家。”
“嗯，去吧！”
说完，刘凯峰径自朝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办公室所在的那栋小楼里走去。影佐祯昭正准备午休，听晴气庆胤汇报刘凯峰来了，立即让他们在办公室里等待自己，过了一会，他才从后面的休息室来到办公室。
“怎么，刘队长大中午的就赶过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情报呀？”
“将军阁下好，我昨天晚上外出调查情况后，南造课长就离开了公寓，一直到现在还没回去，所以我特地赶过来，看看是不是将军阁下又有什么新的任务要布置。”
影佐祯昭一皱眉，望了晴气庆胤一眼：“怎么，你交代给了云子什么新的任务吗？”
“没有哇，”晴气庆胤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我没见过云子呀。”
刘凯峰一看他们俩的表情，心想：怎么，难道南造云子没来梅机关？如果她没来这会到哪里去呢？这整整一个晚上没一点音信，难道出事了？
“刘队长，”影佐祯昭问道：“你确信云子说她回了机关，并且没有给你留下任何字条之类的东西？”
刘凯峰半饷作声不得，他极力想从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的脸上，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但这两个老奸巨猾的日寇特务头子，没有能够让他看出一点破绽。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道军统总部回电，或者黄世忠擅自作出除掉南造云子的决定了吗？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就陷入了被动。
刘凯峰紧锁着眉头：“没有。这就怪了，我听停在公寓门口的黄包车夫说，她是昨晚六点半左右离开租界的，难道是井上公馆的人对她下了毒手？”
晴气庆胤摇头道：“昨天你们刚刚到井上公馆，井上日昭和冢本既然已经知道你们是特高课的人，是绝对不敢对云子动手的，他们虽然有问题，还不至于谋杀或者劫持一个日本军官，何况是大名鼎鼎的南造云子。”
“因为我们化名潜伏在红蝙蝠公馆，如鲠在喉地卡住了上海军统站的脖子里，而对方并不知道我们是特高课的人，我担心他们是通过井上公馆除掉我们。我们是到过井上公馆，但却没有说自己就是住在红蝙蝠公馆的那对夫妻，恐怕井上日昭和冢本对不上号。”
影佐祯昭赞许道：“很有这种可能，你立即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而且越快越好，一旦时间被延误，恐怕云子的遭遇会象那两车鸦片一样凶多吉少。”
刘凯峰起立道：“那我现在就去。”
“等一下，”影佐祯昭示意他坐下：“在云子没有消息之前，你暂时由内务长亲自指挥，有什么情报可以直接向他汇报。”
“是！”
“再有就是，你对井上公馆和军统上海站之间的勾结情况了解多少？”
“南造课长与我交代甚少，只说过黄世忠通过一个人与井上公馆联系，而这个人已经被她掌控起来了。”
“这个人叫许既生，是永泰商号的伙计。”说着，晴气庆胤从口袋里掏出南造云子昨天给他的字条：“这是他前几天给我们送回来的一份情报，内容是黄世忠写给井上公馆的。现在，我把这字条交给你，以后他就直接接受你的命令。”
刘凯峰接过字条一看，上面的内容是：军统上海站已在我掌控之中，你们为什么又派一对刘姓夫妇进驻红蝙蝠公寓监视永泰商号，究竟是不信任我还是画蛇添足？
落款是罂粟花。
他立即意识到，一定是军统总部回电，命令黄世忠等特派员到来之后再行定夺，但他为了自身的安全，于是假井上公馆之手除掉自己和南造云子。看来黄世忠是真正的内奸已经确定无疑，左湘玲可能只是见利忘义，想用黑吃黑的手段，为自己聚敛一笔财产而已。
刘凯峰心想：黄世忠这棵“罂粟花”真是够毒的。
刘凯峰拿着字条看了半天后，不住地坐在那里直摇头。
“怎么了，”晴气庆胤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来这里的路上，刚刚听人议论，这个许既生已经被暗杀了，死的时候，身上还贴着一张‘抗日分子’的字条，尸体被挂在他家的门口，手法与井上公馆如出一辙。”
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同时一愣：难道井上日昭已经察觉了一切，他对许既生的下手，分明是为了铲除后患，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黄世忠了。
影佐祯昭站起身来：“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个井上日昭，他的嗅觉似乎非常灵敏，或许你们昨天与他见面就是一个错误，因为你们没有表明红蝙蝠公馆住着的那对夫妻就是你们自己，他完全可以把你们除掉而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刘凯峰说道：“我倒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想对付我绝对没那么容易，现在我最担心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南造课长可能已经遭到不测，二是既然除掉了许既生，那么他接下去要做的，一定是除掉黄世忠。”
“所以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井上公馆的尾巴，那样我们才能在他们动手之前掀翻他们。”
“是！”
影佐祯昭接着问道：“另外，鸦片的案子追踪得怎么样了？”
鸦片被左湘玲和藏如天劫持已经毋庸置疑，不过刘凯峰要把这本帐记到井上公馆的头上，虽然日寇内部斗争谁胜谁负与自己没有关系，但端掉这个作恶多端的井上公馆却是一件有利于上海人民的天大好事。
“现在我已经初步确认是井上公馆的人干的，而且鸦片也一定在十六铺码头附近没有走远，他们劫持鸦片的目的有二，第一当然是见利忘义，第二是因为里见先生开办宏济善堂时，没有登门拜山，井上公馆想借此教训一下宏济善堂，以进一步确立自己在日侨日商中不可侵犯的地位。现在缺少的就是证据，但我有信心在限期内破案！”
影佐祯昭说道：“为了云子的安全和彻底掀翻井上公馆，你上次的期限恐怕要提前了。这样，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同时满足你一切需要，你有把握破案吗？”
刘凯峰苦笑道：“如果能够伸展手脚干应该没问题。可我现在要人没人，要权没权，就靠吴胖子他们肯定是不行的，我现在等于是一个人在和军统上海站及井上公馆斗。”
影佐祯昭想想也是，他立即对晴气庆胤下命令：“立即以公文的形式下达到全机关，从今天开始成立井上公馆特别调查组，由你任组长，刘凯峰任副组长，在这个案子上，特一课、特二课全体人员，不论军衔、职务高低，一切通由刘凯峰指挥，违令者军法从事！”
“是！”
“刘队长……哦，现在是刘副组长，” 影佐祯昭转而问刘凯峰：“你还有其他什么要求吗？”
刘凯峰起立道：“谢谢将军阁下，一个星期不破此案，刘凯峰提头来见！”
